第三百四十三章:残巢余烬:孤影追凶与兰花暗语
在那个晨露还恋恋不舍地凝在油菜叶尖的清晨,京宇静静地准备着离开这个短暂栖息的村子。四周一片静谧,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,打破这黎明前的寂静。他没有与任何人告别,只是默默地走进菜园,为那些翠绿的蔬菜做最后一次浇灌。清凉的水珠从叶片上滑落,仿佛是蔬菜们无声的挽留。他把那把磨得锋利的铁片小心地别回腰间,铁片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,像是他此刻决绝而坚定的心境。
田埂上的露水悄无声息地打湿了他的裤脚,那凉丝丝的触感,瞬间让他的思绪飘回到与阿武相处的时光。他不禁想起阿武塞给他的那把绣着兰花的刀,那精致的兰花刺绣,仿佛还带着阿武的温度。而如今,那把刀被他留在了床板下,压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。那薄荷糖,也承载着他们之间难以言说的情谊,只是如今,一切都已物是人非。
按照陌生男人所给的地址,京宇一路追寻,来到了边境线上的一个废弃矿镇。这个镇子仿佛被时间遗忘,又像是被命运无情地摧残。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流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,将镇子生生劈开。河对岸,是另一个国家那广袤无垠的密林,树木郁郁葱葱,却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。
镇子里,多半的房子都已塌了半边,像是在岁月的侵蚀与战火的洗礼下,不堪重负地倒下。断墙上那些模糊的涂鸦,像是曾经繁华的遗迹,如今却在风中摇摇欲坠,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。每当风呼啸而过,破败的窗棂便发出如呜咽般的声响,那声音尖锐而凄凉,像极了毒巢牢房里令人胆寒的铁链声,每一声都狠狠地撞击着京宇的内心,勾起他那些痛苦而不堪回首的回忆。
京宇在这一片废墟中,找了间屋顶还算完整的旧木屋落脚。木屋的后院,有棵歪脖子树,它的树枝斜斜地伸展到河面上,像是在努力窥探着对岸的秘密。从这个角度,正好能清晰地看清对岸的动静。白日里,京宇蜷缩在屋里,试图在疲惫中补补觉,然而,那些过往的画面却如鬼魅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,让他难以真正入眠。每当夜幕降临,他便如同一头潜伏的猎豹,悄无声息地爬到树上,像当年在丛林里执行危险任务时那样,一动不动地盯着河对岸那隐藏在废弃选矿厂后面的交易点。
交易点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瘤,只在每月农历十五前后才会有动静。京宇就这样默默地数着日子,看着月亮从缺到圆,树影在地上被月光拉得越来越长,仿佛是时间在这片荒芜之地留下的痕迹。终于,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里,他看到两个身着迷彩服的人从选矿厂鬼鬼祟祟地走出来。其中一个人的左耳垂上,似乎有颗黑痣。刹那间,京宇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,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他急忙摸出藏在怀里的照片,照片上瞭望塔上的兰花刻痕,已经被他摩挲得发亮。阿武的红绳、阿石的方巾、照片里的兰花……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,在他的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,不断地盘旋、交织,突然,它们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,拼成了一个模糊的形状,一个或许能揭开真相的形状。
终于,十五这天来临了。河面上不知何时飘起了浓浓的雾霭,那雾气如同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,将一切都笼罩其中,让整个世界变得朦胧而虚幻。京宇换上一身从旧货摊淘来的粗布衣服,那衣服散发着陈旧的味道,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。他混在几个挑着担子、神色慌张的走私贩里,小心翼翼地过了河。
废弃的选矿厂铁门虚掩着,门缝里透出昏黄而摇曳的光,仿佛是黑暗中伸出的一只诡异的手。同时,里面还隐隐传来骰子落地的声音,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,像是恶魔的低语,引诱着人走向深渊。京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贴着墙根,如同一只敏捷的黑豹,悄无声息地绕到后门。后门处堆着几袋废弃的矿渣,散发着刺鼻的气味。他刚想探头查看,后颈突然被一个冰冷的硬物顶住,如同一条冰冷的蛇缠上了他的脖颈。
“别动。”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,仿佛是从幽深的地狱传来。那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胁,让京宇瞬间全身紧绷。
京宇没有轻举妄动,他的指尖悄悄地摸到腰间的铁片,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。“找错地方了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发颤,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,用同样浓重的口音回答道。
“找赵峰的人,都这么说。”对方冷笑一声,那笑声如同夜枭的啼叫,令人毛骨悚然。顶在他后颈的东西微微移开了些。“进来吧,有人想见你。”说完,对方用力一推,京宇踉跄着被推进了屋里。
一进屋,一股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,那味道如同毒巢牢房里的幽灵,紧紧缠绕着他,让他几乎窒息。屋里烟雾缭绕,几个男人正围着桌子打牌,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,模糊了他们的面容,让他们看起来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。其中一个男人抬头的瞬间,京宇看清了他左耳垂上的黑痣——不是阿武,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,仿佛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,他们曾经有过交集。
“坐。”主位上的男人抬了抬下巴,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如同砂纸**。他的脸上有道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的刀疤,笑起来的时候,那道刀疤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在爬,让人不寒而栗。“听说你在找给赵家丫头办身份的人?”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,紧紧地盯着京宇,试图看穿他的心思。
京宇没有坐下,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放在腰间,时刻警惕着。“我是来做生意的。”他的声音坚定而沉稳,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。
“什么生意?”刀疤男微微挑眉,眼中闪过一丝狐疑。
“兰花。”京宇深吸一口气,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道。那两个字,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,也仿佛是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。
瞬间,屋里的空气仿佛被冻结,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。打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左耳垂有痣的男人脸色骤变,悄悄地摸向桌下的枪,那动作如同鬼魅般迅速而隐蔽。刀疤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,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后是深深的警惕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缓缓开口:“阿石是你什么人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,仿佛在探寻着京宇的底线。
京宇的心脏猛地一缩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。“你认识他?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,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。
“何止认识。”刀疤男拿起桌上的酒瓶,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酒水在杯中晃动,如同他此刻复杂的内心。“他当年炸掉的军火库,有一半是我的货。”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惋惜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。
京宇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铁片,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“他死了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悲痛,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哀伤。
“我知道。”刀疤男喝了口酒,酒顺着他的喉咙流下,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怒火。“死在赵峰的陷阱里。那老东西为了保女儿,把‘利刃’的底全卖给了毒贩。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赵峰的怨恨与不屑,仿佛赵峰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。
“办身份的人呢?”京宇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愤怒,追问道。
刀疤男指了指左耳垂有痣的男人,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。“他就是。不过现在,他是我的人了。”
痣男听到这话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,突然站起来,声音抖得像筛糠:“疤哥,我……”
“让你说你就说。”刀疤男把酒杯往桌上猛地一墩,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,在屋里回荡,如同命运的警钟。
痣男咽了口唾沫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声音带着一丝哭腔:“当年赵峰找到我,给了我一大笔钱,让我给她女儿办个新身份,还让我对外说……说那丫头病死了。他说只要办妥了,就把毒巢的一半生意分给我……”
“结果呢?”京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,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。
“结果他耍了我!”痣男突然激动起来,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。“他女儿一走,他就把我卖给了毒贩头目!要不是疤哥救我,我早就死在牢里了!”他的声音在屋里回荡,仿佛是对命运不公的呐喊。
京宇看着他,心中涌起一阵悲凉。那些被命运裹挟的人,在罪恶的漩涡里苦苦挣扎,却终究逃不过成为赵峰棋盘上弃子的悲惨命运。阿武如此,眼前的痣男亦是如此。
“赵峰现在在哪?”京宇咬着牙,一字一句地问道。
刀疤男笑了笑,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。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,扔给京宇:“他想跟你做笔交易。明天黎明,老地方见。”
京宇接住纸条,上面的地址,正是那座刻着兰花的瞭望塔。他看着纸条,心中五味杂陈,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,是赵峰精心布置的死亡之网,但他别无选择。因为赵峰手里,或许握着他一直追寻的真相,那是关于战友们最后的细节,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揭开的谜团。
离开选矿厂时,雾更加浓重了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一团巨大的棉絮里。京宇踩着河底的鹅卵石往回走,河水冰冷刺骨,没过脚踝,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。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坚定,河水在他脚下流淌,发出潺潺的声响,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与决绝。
回到木屋时,天已经蒙蒙亮了。晨光如同细丝般透过窗缝照进来,正好落在他从床板下翻出的那张被摩挲得起毛的战术图上。他在瞭望塔的位置画了个圈,那圈在晨光的映照下,像一点微弱的火星,在晨雾中闪烁,仿佛是希望的火种,又像是命运的指引,引领着他走向未知的前方,去面对那或许是生死抉择的挑战。
